哥斯拉永遠走不向世界

哥斯拉永遠走不向世界 Aug. 9, 2007

暑 假 的 電 影 市 場 ， 又 是 荷 里 活 天 下 ： 《 哈 利 波 特 》 、 《 變 形 金 剛 》 、 《 虎 膽 龍 威 第 四 集 》 ， 三 部 億 萬 金 元 的 美 國 大 片 ， 瘋 魔 中 港 台 ， 票 房 巧 取 豪 奪 ， 輕 鬆 又 是 三 數 千 萬 。
《 哈 利 波 特 》 和 《 變 形 金 剛 》 ， 走 的 都 是 「 電 影 商 品 延 伸 市 場 」 的 立 體 業 務 。 這 條 方 程 式 ， 人 人 都 知 道 ， 是 大 製 片 家 佐 治 盧 卡 斯 近 三 十 年 前 憑 《 星 球 大 戰 》 一 片 發 明 的 ： 電 影 不 止 是 電 影 ， 片 中 的 科 幻 人 物 ， 走 出 銀 幕 ， 走 進 玩 具 店 的 貨 架 。 走 進 美 國 兒 童 的 睡 房 ， 看 完 《 星 球 大 戰 》 ， 歐 美 的 兒 童 ， 玩 星 球 大 戰 的 螢 光 劍 和 鐵 甲 面 具 ， 玩 《 星 戰 》 電 腦 遊 戲 ， 穿 《 星 戰 》 人 物 的 戰 袍 睡 衣 ， 吃 喝 拉 撒 ， 唱 玩 夢 遊 ， 全 部 「 星 球 大 戰 」 化 ， 盧 卡 斯 憑 此 洗 腦 方 程 式 變 成 巨 富 ， 與 同 輩 出 道 的 史 匹 堡 和 哥 普 拉 分 手 ， 盧 卡 斯 不 必 再 構 思 新 戲 新 劇 本 ， 只 坐 收 《 星 戰 》 玩 具 產 品 系 列 的 版 稅 ， 即 成 百 億 美 元 身 家 的 巨 富 。

原 來 哥 斯 拉 這 頭 怪 獸 ， 其 實 是 日 本 人 遭 受 原 爆 之 後 心 理 創 傷 的 體 現 ， 日 本 人 害 怕 像 原 子 彈 一 樣 的 末 日 再 度 降 臨 ， 五 六 十 年 代 的 日 本 怪 獸 片 一 度 氾 濫 ， 這 是 日 本 戰 後 的 集 體 恐 懼 。
日 本 人 害 怕 的 ， 歐 美 青 少 年 毫 無 感 覺 ， 這 是 哥 斯 拉 這 個 品 牌 形 象 的 缺 陷 。 不 錯 ， 新 力 公 司 投 下 了 天 文 數 字 的 資 本 ， 片 中 的 特 技 ， 選 自 全 美 第 一 流 專 家 ， 但 「 大 」 不 一 定 是 萬 靈 藥 。 哥 斯 拉 大 而 兇 暴 ， 大 而 醜 陋 ； 星 球 大 戰 的 人 物 ， 有 王 子 公 主 ， 有 鐵 甲 人 和 蒙 面 的 宇 宙 魔 王 ， 各 色 人 物 ， 自 成 一 個 童 話 體 系 ， 這 一 點 《 哥 斯 拉 》 完 全 欠 奉 。
還 有 一 樣 ， 是 時 機 不 對 。 一 九 九 八 年 ， 是 電 腦 網 絡 落 地 開 花 的 一 年 。 歐 美 青 少 年 的 影 視 消 費 習 慣 這 一 年 開 始 發 生 重 大 的 變 化 。 小 孩 開 始 躲 在 書 房 裡 ， 盯
電 腦 熒 幕 ， 哥 斯 拉 這 頭 怪 獸 ， 此 時 出 現 ， 走 過 萬 千 兒 童 的 書 房 門 外 ， 雖 然 地 動 山 搖 ， 但 小 觀 眾 沒 有 抬 頭 探 望 窗 子 ， 看 哥 斯 拉 一 眼 。
更 要 命 的 是 ， 這 一 年 ， 網 絡 影 評 開 始 流 行 ， 出 現 了 一 個 叫 movie-reviews.com 的 影 評 網 址 。 網 址 裡 的 影 評 人 貝 拉 迪 尼 利 ， 帶 頭 痛 批 《 哥 斯 拉 》 為 超 級 悶 片 中 的 垃 圾 ： 「 肯 睇 這 部 戲 的 人 ， 形 同 白 癡 ， 好 像 對
迎 面 的 狂 風 吐 一 口 痰 。 」 迎 風 吐 痰 ， 痰 只 會 打 回 到 自 己 的 臉 上 ， 用 詞 刻 薄 ， 《 哥 斯 拉 》 的 壞 名 聲 ， 很 快 在 網 絡 流 傳 ， 青 少 年 觀 眾 人 人 卻 步 ， 電 影 票 房 仆 直 ， 商 品 玩 具 ， 雖 然 又 是 Made In China ， 大 量 積 壓 貨 倉 。
這 是 品 牌 創 建 的 血 淚 故 事 。 一 將 功 成 ， 萬 骨 盡 枯 ， 精 明 厲 害 、 創 意 自 由 開 放 的 日 本 人 ， 想 與 美 國 和 猶 太 人 一 較 品 牌 消 費 全 球 化 之 長 短 ， 也 敗 下 陣 來 ， 今 天 言 必 「 打 造 中 華 品 牌 」 、 「 推 動 創 意 工 業 」 的 中 國 人 政 府 ， 一 無 言 論 和 表 達 自 由 ， 二 連 古 典 油 畫 雕 塑 ， 露 一 雙 奶 、 半 根 「 何 B 仔 」 ， 見 識 小 農 ， 視 野 淺 陋 ， 也 大 驚 小 怪 地 爭 呼 「 不 雅 」 ， 一 個 十 三 億 人 的 國 家 ， 會 出 得 了 黃 面 孔 的 佐 治 盧 卡 斯 ？ 不 要 做 夢 了 。
創 意 帶 來 巨 富 的 創 意 之 神 ， 永 遠 只 眷 顧 有 民 主 、 有 自 由 的 文 明 國 度 。 《 史 力 加 》 的 主 卡 通 師 ， 是 一 位 姓 許 的 香 港 人 。 「 金 鱗 本 非 池 中 物 ， 一 遇 風 雲 便 化 龍 」 ， 這 位 許 小 弟 ， 一 定 要 去 了 美 國 ， 在 星 條 旗 的 陽 光 之 下 ， 才 發 揮 潛 能 ， 才 會 成 為 巨 富 。 對 於 民 族 情 緒 高 漲 的 炎 黃 子 孫 ， 多 麼 殘 酷 ； 對 於 世 界 ， 卻 又 多 麼 公 平 。 中 國 人 的 品 牌 想 走 出 世 界 ？ 先 一 起 驅 除 心 中 壓 制 自 由 的 那 頭 怪 獸 吧 。 不 然 國 際 市 場 永 遠 把 China 這 個 品 牌 ， 當 做 哥 斯 拉 。

這 就 是 開 拓 時 代 的 創 業 奇 才 。 在 此 之 前 ， 迪 士 尼 也 走 過 這 條 路 ， 由 米 奇 老 鼠 和 唐 老 鴨 卡 通 人 物 開 始 ， 迪 士 尼 想 到 建 主 題 樂 園 ， 在 迪 士 尼 園 中 出 售 玩 具 。 但 米 奇 老 鼠 和 唐 老 鴨 的 消 費 者 限 於 七 歲 以 下 的 兒 童 。 盧 卡 斯 向 七 八 歲 之 後 的 少 年 青 春 期 接 力 。 星 空 侵 略 的 科 幻 故 事 ， 剛 好 接 續 了 七 歲 以 後 男 童 漸 入 青 春 期 的 心 理 特 徵 ： 自 閉 、 反 叛 、 開 始 有 崇 尚 武 力 的 傾 向 。 此 一 時 期 ， 至 少 十 年 ， 但 又 因 為 電 腦 網 絡 造 就 了 一 大 批 「 成 童 」 （ kidults ） 和 電 車 男 ， 許 多 少 男 成 長 到 三 十 歲 ， 心 智 還 停 留 在 十 三 歲 的 自 閉 和 幼 稚 ， 《 星 球 大 戰 》 的 延 伸 玩 具 ， 消 費 生 命 比 迪 士 尼 的 米 奇 老 鼠 和 唐 老 鴨 長 。
這 就 是 品 牌 的 威 力 。 從 《 反 斗 奇 兵 》 、 《 史 力 加 》 到 《 哈 利 波 特 》 ， 其 市 場 路 線 ， 都 師 承 自 盧 卡 斯 的 「 星 戰 模 式 」 ， 盧 卡 斯 與 迪 士 尼 同 一 級 數 ， 是 不 世 出 的 商 業 奇 才 。
《 變 形 金 剛 》 也 是 源 出 自 日 本 的 同 名 玩 具 系 列 。 美 國 人 的 創 意 ， 日 本 人 學 得 亦 步 亦 趨 ， 卻 碰 過 大 釘 子 。 一 九 五 四 年 ， 日 本 的 科 幻 怪 獸 片 《 哥 斯 拉 》 面 世 ， 一 直 默 默 無 聞 。 一 九 九 八 年 ， 新 力 公 司 重 拍 《 哥 斯 拉 》 ， 看 見 盧 卡 斯 賺 得 盆 滿
滿 ， 馬 上 認 定 怪 獸 哥 斯 拉 可 以 發 行 成 兒 童 玩 具 模 型 ， 隨 即 投 資 六 千 萬 美 元 製 作 生 產 。 當 時 日 本 新 力 幾 乎 已 經 收 購 了 荷 里 活 ， 名 下 擁 有 北 美 無 數 院 線 ， 貨 品 有 了 ， 貨 架 也 不 缺 ， 新 力 名 下 全 美 戲 院 讓 哥 斯 拉 全 線 登 陸 ， 玩 具 在 百 貨 商 場 見 。
可 是 ， 問 題 來 了 ， 哥 斯 拉 的 玩 具 模 型 銷 售 一 敗 塗 地 ， 盧 卡 斯 的 方 程 式 用 在 哥 斯 拉 身 上 ， 竟 然 「 唔 work 」 。 日 本 人 大 駭 ， 急 忙 檢 討 發 生 了 什 麼 事 。
原 來 首 先 是 電 影 沉 悶 。 重 拍 的 《 哥 斯 拉 》 ， 情 節 與 舊 版 相 同 ， 全 片 只 講 這 頭 怪 獸 如 何 孕 育 、 誕 生 、 破 壞 城 市 ， 到 片 末 才 有 一 場 飛 車 追 逐 場 面 。 人 間 出 現 了 一 頭 哥 斯 拉 ， 好 了 ， 出 動 空 軍 不 斷 向 怪 獸 轟 炸 空 襲 ， 場 面 重 複 ， 故 事 缺 乏 人 氣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