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 市 小 英 雄

都 市 小 英 雄 (陶傑) Nov 2, 2007


中 環 的 一 家 日 本 餐 廳 ， 這 一 天 中 午 ， 來 了 一 男 兩 女 ， 年 紀 青 小 ， 男 生 爆 一 臉 暗 瘡 ， 一 對 小 眼 睛 ， 兩 位 女 生 ， 樣 貌 平 平 ， 說 美 不 美 ， 說 醜 ， 也 醜 不 過 電 視 「 選 美 」 近 年 一 些 出 爐 冠 軍 。
一 男 兩 女 ， 坐 下 吃 壽 司 自 助 餐 ， 席 間 談 笑 喧 嘩 ， 講 的 都 是 電 視 劇 情 節 內 容 ， 桌 面 杯 盤 狼 藉 ， 結 帳 的 時 候 ， 有 半 桌 子 的 壽 司 、 刺 身 、 天 婦 羅 ， 動 都 沒 有 動 過 。
「 有 冇 搞 × 錯 ？ 」 忽 然 間 ， 男 生 聲 音 提 高 八 度 ， 質 問 女 侍 應 ： 「 明 明 說 自 助 餐 ， 任 食 ， 每 人 六 十 八 元 ， 為 什 麼 多 收 我 們 一 半 ， 每 位 九 十 幾 ？ 」
女 侍 應 解 釋 ： 不 錯 ， 自 助 餐 六 十 八 元 ， 但 條 件 是 不 可 以 吃 剩 食 物 ， 這 位 先 生 和 兩 位 小 姐 ， 吃 剩 的 食 物 太 多 了 ， 所 以 按 規 定 要 加 收 百 分 之 五 十 。
「 為 什 麼 不 早 說 ？ 」 男 生 要 在 兩 位 女 孩 子 面 前 顯 示 「 男 人 味 」 ， 覺 得 這 是 挺 身 而 出 、 匡 扶 公 義 的 時 候 。
女 侍 應 不 慌 不 忙 ， 讓 他 看 餐 牌 上 的 一 行 小 字 ： 「 我 們 有 說 明 的 ， 印 在 菜 譜 上 面 ， 請 過 目 。 」
「 字 印 得 咁 叉 細 ， 誰 看 得 到 ？ 」 男 生 大 怒 。 兩 位 女 孩 子 ， 看 見 這 位 如 此 Man 的 伴 侶 ， 敢 反 抗 「 建 制 」 ， 一 個 樂 得 笑 瞇 瞇 ， 一 個 凝 視 他 ， 眼 中 露 出 仰 慕 的 神 色 。
這 時 經 理 走 出 來 ， 看 看 男 生 付 鈔 的 那 張 信 用 卡 ： 「 哦 ， 原 來 你 是 × × 大 學 的 學 生 。 」 今 天 的 大 學 生 ， 原 來 都 可 以 領 信 用 卡 ， 上 面 寫 大 學 的 名 字 。 這 一 吆 喝 ， 有 點 效 用 ， 男 生 收 回 信 用 卡 ， 也 不 再 理 論 ， 怒 罵 一 聲 ： 「 × ， 我 們 走 ！ 」 搭 兩 個 女 孩 走 出 去 。
經 理 不 甘 受 辱 ， 追 出 店 門 ， 捉 住 這 位 小 俠 ， 雙 方 大 吵 起 來 。 以 後 的 事 ， 我 沒 有 看 到 ， 因 為 我 也 結 了 帳 ， 也 走 人 了 ， 再 跟 圍 觀 下 去 ， 不 就 成 為 一 名 河 南 的 農 民 了 嗎 ？
但 出 門 之 後 ， 我 想 想 ： 這 位 大 學 生 ， 面 對 帳 單 ， 獨 立 思 考 ， 敢 於 挑 戰 強 權 ， 夠 Man ， 是 為 優 點 之 一 。
吃 自 助 餐 ， 湖 海 豪 氣 ， 吃 了 兩 盤 ， 還 剩 下 滿 桌 子 碰 也 沒 碰 過 的 食 物 ， 花 花 綠 綠 ， 當 做 裝 飾 ， 作 風 與 中 國 遊 客 接 軌 ， 盡 顯 「 富 起 來 」 的 消 費 力 ， 今 天 的 世 界 ， 也 是 懾 於 中 國 食 客 滿 桌 子 貓 頭 鷹 穿 山 甲 魚 翅 石 斑 的 剩 菜 ， 而 承 認 中 國 的 國 際 地 位 的 ， 這 位 義 士 ， 體 現 了 消 費 力 的 民 族 尊 嚴 ， 是 值 得 欽 佩 者 二 。
還 有 ， 這 兩 個 女 孩 子 ， 為 了 這 件 事 相 當 的 Impressed ， 經 此 生 活 磨 煉 共 患 難 的 一 頁 ， 一 定 會 爭 嫁 給 這 位 面 對 不 公 拍 案 而 起 的 小 英 雄 。 她 們 的 父 母 ， 不 論 是 誰 ， 將 來 有 這 樣 一 位 女 婿 ， 真 有 福 了 。 香 港 這 座 「 國 際 城 市 」 ， 大 學 生 人 才 濟 濟 ， 將 來 ， 這 些 精 英 是 局 長 副 局 長 的 人 才 ， 想 一 想 ， 也 裏 人 從 心 底 樂 開 來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