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幕情圣
苹果日报 陶杰2007-06-20黄金冒险号 银幕情圣
今日荷里活当红文艺小生,不是祖廸罗,而是《爱在遥远的附近》的爱华诺顿(Edward Nordon)。样貌虽然平凡,但眼睛和声音都会演戏,爱华诺顿的一个眼色、一句独白,无一不浸润着百年的哀伤,他适合演一百年前的情圣,为什么是那个时 候?因为无论在世纪末颓唐的欧洲,还是维多利亚时代丰盛的英国,男女的爱情都受到巨大的压抑,但爱华诺顿代表的那一类情人,用温柔反抗社会,以深情解放妇 女,他把忧伤化成金石必摧的武器。
爱华诺顿最好的表演在《大幻术家》(The Illusionist)──故事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的维也纳,他是一个浪游的魔术师,从小结识了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。女孩子后来嫁入豪门,成为奥 匈帝国的皇储夫人,也就是未来的皇后、皇储性格暴戾,夫人未能忘情,爱华诺顿走尽天涯路,寻回当日的至爱,把她从皇宫抢回来。其间充满着权谋和欺诈,渗发 着末日帝国在斜阳里的一缕腐朽的清芬。二十世纪初的维也纳,城堞垒垒,宫院深深,从来没有人捕捉过欧陆那一角受忽略的堕落风情。爱华诺顿饰演的魔术师,在 台上表演了几场不可能的魔术,几场精腻的独白,如泣如诉,如怨如慕,像大诗人吟诵刚写成的经典。皇储洞悉了他的用心,派人追杀,爱华诺顿乔装逃亡,留了大 胡子,穿一身旧衣,飘忽在马车和人潮之间,演活了「旧帽遮颜过闹市,破船载酒泛中流」的孤寂和风流。
除了爱华诺顿,无人可以演得活这个年代的情圣,柔肠欲断,崖岸孤高,激情却又厌世,愤嫉不失同情。他看破一个荒谬的时代,却又不吝把情爱来济世,救得一个 是一个,他像在细雨渡头的船夫,向你伸出手,你眼见烟水茫茫之间,漂漾着千朵烛焰,不知此去是天国还是地狱,但他是那种叫你一咬牙,掀起裙裾跃上船,想也 不用想就跟定了他的那种人。祖廸罗演不好这种角色,他的所谓潇洒,永远失诸轻佻,毕彼特和佐治古尼?忘记了吧。只有爱华诺顿可以,他简直是带着前生的记忆 到今世来演戏的,不,没有几个灵魂附体,他的眼神和声线,他的内敛和蒸腾,把人间的情仇沉淀而升华,最后化为一境湼盘的圆融。不论在奥匈的帝京,还是半殖 民地的疆土,从鹅卵石的街巷到远东的渔村小镇,他走进历史,在时间的幻境中回头是舞台,倾倒苍生,犹挟着百年一身的烟雨斜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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