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 藍 天 綻 放 的 一 朵 黑 玫 瑰

May 15, 2008


緬 甸 發 生 大 風 暴 ， 死 亡 人 數 高 達 三 萬 。 只 不 過 打 了 一 場 風 罷 了 ， 如 何 死 這 許 多 人 ？ 多 年 來 習 慣 了 一 句 廢 話 ： 「 這 是 人 禍 ， 不 是 天 災 。 」
幾 乎 所 有 的 天 災 ， 真 正 的 原 因 都 是 人 禍 。 風 雪 、 大 旱 、 水 淹 、 飛 機 失 事 ， 深 入 調 查 下 去 ， 九 成 都 是 因 為 人 為 的 疏 忽 。 特 區 政 府 十 年 ， 八 萬 五 、 母 語 教 學 、 副 學 士 、 中 醫 中 藥 課 程 ， 爆 發 了 一 場 又 一 場 「 風 暴 」 。 然 而 風 暴 又 是 怎 樣 形 成 的 ， 為 什 麼 演 變 為 死 人 無 數 的 大 災 難 ？

答 案 只 有 一 個 字 ： 人 。
穿 梭 機 失 事 ， 不 是 第 一 次 。 一 九 八 六 年 ， 穿 梭 機 挑 戰 者 號 升 空 ， 七 十 三 秒 之 後 ， 在 藍 天 之 間 突 然 爆 炸 ， 像 幻 開 了 一 朵 黑 玫 瑰 ， 情 景 壯 觀 。 全 國 在 電 視 看 轉 播 ， 爆 炸 過 程 直 播 ， 公 眾 目 瞪 口 呆 。 列 根 總 統 事 後 發 表 了 一 通 感 人 的 演 說 ， 安 慰 太 空 人 在 天 之 靈 ， 成 為 魅 力 領 袖 的 經 典 。
二 十 年 不 到 ， 又 輪 到 穿 梭 機 哥 倫 比 亞 號 。 美 國 號 稱 科 技 最 發 達 、 行 政 管 理 最 嚴 謹 ， 連 航 空 母 艦 這 樣 一 部 複 雜 無 匹 的 龐 大 機 器 ， 長 年 縱 橫 四 海 ， 防 御 文 明 世 界 安 全 。 穿 梭 機 哥 倫 比 亞 號 升 空 之 後 ， 在 太 空 航 行 ， 發 回 一 段 短 片 ， 在 美 國 太 空 總 署 ， 一 個 叫 羅 渣 的 小 職 員 ， 發 現 穿 梭 機 外 面 的 油 缸 和 左 翼 的 裂 縫 之 間 ， 出 現 了 一 大 堆 白 泡 沫 。 很 明 顯 ， 油 缸 裡 的 一 塊 絕 緣 體 出 事 了 ， 在 白 泡 沫 之 間 ， 還 飛 濺 出 一 些 碎 片 。
羅 渣 是 結 構 工 程 師 。 這 一 天 ， 離 穿 梭 機 返 回 地 球 着 陸 ， 還 有 兩 星 期 ， 上 層 主 管 沒 有 回 應 他 的 電 郵 。 羅 渣 只 有 橫 向 求 救 ， 接 觸 另 一 個 名 為 「 碎 片 評 估 小 組 」 的 人 員 ， 要 求 馬 上 通 知 穿 梭 機 裡 的 太 空 人 ， 緊 急 檢 查 ， 決 定 是 否 提 前 回 航 。
小 組 人 員 認 為 泡 沫 現 象 只 構 成 「 潛 在 的 危 險 」 。 穿 梭 機 既 已 升 空 ， 在 軌 道 正 常 飛 行 ， 小 組 並 無 權 力 下 令 馬 上 回 航 ， 只 答 應 寫 一 個 損 毀 評 估 報 告 。
報 告 倒 寫 得 很 快 ， 字 眼 模 稜 兩 可 ， 因 為 碎 片 評 估 小 組 只 根 據 羅 渣 的 口 頭 轉 述 ， 他 們 沒 有 看 過 片 段 。 羅 渣 拿 着 報 告 ， 繞 過 直 接 上 司 ， 聯 絡 更 高 層 的 所 謂 「 老 細 」 ， 催 促 他 們 開 會 ， 把 片 段 在 會 上 播 出 ， 他 要 求 ： 緊 急 傳 呼 穿 梭 機 上 的 太 空 人 ， 叫 他 們 馬 上 檢 查 維 修 。

開 會 的 時 候 ， 人 人 看 了 短 片 。 大 老 闆 讀 了 一 遍 報 告 ， 但 沒 有 決 定 。 太 空 總 署 一 層 樓 的 幾 百 名 員 工 ， 個 個 都 知 道 了 ， 人 人 袖 手 旁 觀 。 不 久 之 後 ， 穿 梭 機 如 期 回 航 ， 在 半 空 爆 炸 ， 七 名 機 組 人 員 全 部 遇 難 。
太 空 總 署 每 一 位 工 作 人 員 都 是 精 英 人 才 。 聚 在 一 起 ， 卻 無 法 決 策 ， 此 一 現 象 ， 叫 做 「 集 體 旁 觀 症 候 群 」 ， 常 見 於 政 府 和 大 企 業 ， 人 人 心 裡 都 有 一 句 獨 白 ： 「 這 是 另 一 部 門 的 職 責 」 、 「 如 果 我 力 爭 ， 會 得 罪 公 司 裡 勢 力 龐 大 的 老 闆 派 系 」 、 「 放 出 的 片 段 是 否 客 觀 而 全 面 ？ 還 有 沒 有 進 一 步 證 據 ， 還 是 區 區 一 個 小 工 程 師 杞 人 憂 天 ？ 」 、 「 事 件 一 定 比 我 知 道 的 更 複 雜 ， 需 要 更 多 時 間 諮 詢 論 證 。 」
就 這 樣 ， 一 伙 精 英 眼 巴 巴 看 着 七 名 太 空 人 回 航 的 時 候 葬 身 藍 天 。 集 體 旁 觀 症 ， 成 為 哥 倫 比 亞 號 的 死 因 。
在 美 國 生 活 過 的 人 ， 都 知 道 美 國 人 最 見 義 勇 為 。 一 輛 汽 車 在 馬 路 邊 拋 錨 ， 總 會 有 路 過 的 熱 心 人 把 車 停 下 ， 走 過 來 問 ： 「 我 能 幫 點 什 麼 ？ 」 然 後 幫 你 用 士 巴 拿 裝 上 後 備 車 胎 。 這 樣 的 故 事 聽 得 太 多 了 。 在 中 國 人 社 會 ， 圍 觀 是 生 活 的 常 態 。 「 倒 瀉 屎 也 睇 一 餐 飽 」 ， 在 香 港 的 鬧 市 和 大 陸 的 街 頭 ， 司 機 口 角 ， 公 安 打 人 ， 往 往 吸 引 幾 百 人 木 無 表 情 地 圍 觀 看 熱 鬧 。
最 不 願 圍 觀 的 美 國 ， 尚 且 接 二 連 三 的 發 生 穿 梭 機 意 外 ， 何 況 圍 觀 了 幾 千 年 的 另 一 個 農 民 社 會 ， 行 政 管 理 ， 從 火 車 在 風 雪 中 的 運 輸 ， 到 舉 辦 奧 運 ， 又 怎 可 能 不 出 事 ？

香 港 特 區 政 府 十 年 ， 就 是 「 集 體 圍 觀 症 候 群 」 的 上 佳 臨 床 病 例 ， 一 個 傻 巴 巴 的 二 世 祖 當 了 特 首 ， 由 中 國 欽 點 空 降 ， 領 導 一 支 跟 隨 英 國 人 幾 十 年 的 傭 僕 隊 伍 。 特 首 上 台 ， 指 指 點 點 ， 中 國 式 自 卑 心 理 作 祟 ， 硬 要 改 這 樣 、 推 翻 那 樣 ， 想 證 明 「 英 國 人 行 ， 中 國 人 一 樣 行 ， 而 且 比 英 國 人 做 得 更 好 」 。 結 果 一 連 串 愚 蠢 的 政 策 出 籠 。
出 事 之 後 ， 許 多 沒 有 見 識 的 人 ， 秋 後 算 賬 ， 質 問 陳 方 安 生 和 曾 蔭 權 ： 「 當 時 你 們 在 哪 裡 ？ 」 在 哪 裡 ？ 當 然 在 政 府 內 部 。 如 果 我 是 政 務 官 ， 看 見 這 位 平 頭 裝 的 「 老 細 」 ， 天 天 發 表 狗 屁 不 通 的 偉 論 ， 但 他 得 到 中 方 「 阿 爺 」 支 持 ， 以 我 的 經 驗 ， 明 知 他 信 口 開 河 的 「 遠 景 藍 圖 」 是 一 條 死 路 ， 我 為 什 麼 要 舉 手 反 對 ？
以 中 國 人 的 旁 觀 心 理 ， 左 看 看 、 右 看 看 ， 幾 百 人 都 擺 出 一 張 沉 默 的 面 孔 ， 槍 打 出 頭 鳥 ， 絕 對 沒 有 一 個 人 會 甘 冒 大 不 韙 ， 反 對 一 個 老 懵 董 。 第 一 ， 為 何 自 己 做 那 隻 最 孤 獨 的 出 頭 鳥 ？ 第 二 ， 我 開 口 反 對 ， 阿 爺 會 怎 樣 想 ？ 他 會 不 會 把 我 當 成 民 主 派 在 政 府 的 內 應 ？ 丟 了 阿 董 的 臉 ， 不 給 面 子 「 中 央 」 ， 這 種 罪 名 怎 擔 當 得 起 ？
美 國 的 政 府 ， 英 文 叫 做 Administration ， 意 思 很 簡 單 ， 就 是 「 管 理 」 。 但 中 國 人 社 會 不 同 ， 中 國 人 不 叫 「 政 府 」 ， 有 另 一 個 名 詞 ， 叫 做 「 官 場 」 。 官 場 是 什 麼 ？ 就 是 一 批 吹 牛 寡 斷 ， 吹 牛 拍 馬 的 三 等 人 才 ， 在 一 個 場 子 裡 飽 食 終 日 地 瞎 混 混 ， 白 支 薪 水 ， 小 道 八 卦 ， 七 嘴 八 舌 ， 講 得 最 起 勁 ， 到 有 大 事 發 生 ， 一 個 個 你 望 我 ， 我 看 你 ， 一 片 沉 默 。
在 官 場 瞎 混 幾 十 年 的 人 ， 面 目 模 糊 ， 開 口 說 話 就 是 陳 腔 濫 調 。 他 們 也 學 着 美 國 ， 東 一 個 Crisis Management 、 西 一 句 Brain-storming ， 都 是 從 哈 佛 的 工 管 課 本 裡 抄 來 的 。 但 美 式 的 行 政 管 理 名 詞 ， 挽 救 不 了 甘 於 平 庸 的 本 性 。 特 區 十 年 自 埋 地 雷 ， 地 雷 爆 炸 ， 只 有 清 一 色 諉 過 於 「 帝 國 主 義 亡 我 之 心 不 死 」 ， 憑 搞 一 場 「 國 際 盛 事 」 的 大 show ， 製 造 亢 奮 。 如 此 則 與 一 個 老 人 服 春 藥 何 異 ？ 一 場 颱 風 ， 死 人 三 萬 ， 哪 裡 是 天 災 ？ 這 些 人 ， 死 得 真 冤 枉 。